如果说欧洲人因为发现美洲会有一种永久的激动与亢奋，而对于被瘟疫斩草除根般毁灭的美洲人来说，从天而降的򰞯򰝩򰇉（哥伦布）是他们的灾难之源头。他们好端端地生活在自己的大陆，不招惹谁也不亏欠谁什么，他们最大的冤枉是：随着򰭪򰈨򱅋（西班牙）人的到来，他们一方面要面对侵略者手中的“明枪”，另一面却无法躲避入侵者体内施放的瘟疫的“暗箭”，天花、麻疹、白喉等这些鬼蜮般的字眼，解释了数千万美洲人生命终结的理由。就这样，美洲人的森森白骨与򰞯򰝩򰇉的“丰功伟绩” 一起摆放在人类历史的功过簿上，让试图讨个说法的后来人费尽心思。

先从源头说起

   公元1486年，按照地球是圆形的“假说”，航海家򰞯򰝩򰇉向򰭪򰈨򱅋国王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——从大西洋向西航行，可以到达中国和򱆴򰓁（印度）。女王򱅚򱂍򰆺򰛧（伊萨伯拉）与其丈夫򰐡򰒼򰚜（斐迪南）国王于公元1492年3月采纳了他的建议，让他以王室名义寻找通向东方的航线，并与򰞯򰝩򰇉达成了详细协议，即“򰸵򰕫򰐡（圣塔菲）协定”。协议共有七个主要文件，分别是协议要项、委任受衔状、致外国君主的国书、护照和三份关于准备探险船队的命令。协定规定：在探航成功以后，1、授予򰞯򰝩򰇉“唐”的贵族头衔，任命他为发现和取得的一切岛屿和大陆的海洋元帅，世袭罔替。2、任命򰞯򰝩򰇉为那些地区的副王和总督，而且对下属官员有推荐提名权。3、򰞯򰝩򰇉拥有在那些领地内获得的各种财富的十分之一，而且免税。4、򰞯򰝩򰇉在他的新领地内拥有商务裁判权。5、򰞯򰝩򰇉有权对开往新领地去的一切船只投资、控股以及分红八分之一。就这样，关于美洲故事的序幕拉开了。

   是年10月11日，򰞯򰝩򰇉的三艘帆船经过69天航行后到达򰆵򰤡򰌱（巴哈马）群岛，他以为这就是򱆴򰓁，故而把土民称作“印第安人”。此后，船队继续向南，到达򰞹򰆵（古巴）和򰥎򰒼（海地）。在那里，他看到了一些所谓的野蛮人与丛林。1493年3月15日，򰞯򰝩򰇉离开西򱆴򰓁群岛开始返回򰭪򰈨򱅋。以后，他又三次西航到美洲，陆续发现了򱅋򰍞򰨠（牙买加）、򰆺򰓽򰛶򰞯（波多黎各）、򰓽򰍀򰘸򰨠（多米尼加）等，并到达中美洲的򰧋򰓁򰛧򱂫（洪都拉斯）和򰆵򰘩򰌱（巴拿马）等地，直到临死，򰞯򰝩򰇉一直认为他所发现的是亚洲边缘地区，而不知道那就是“新大陆”。

   򰞯򰝩򰇉死后的荣誉可能大大超过了他生前所得到的 ，西方人总是不顾别人的感受而骄傲地宣称：򰞯򰝩򰇉的发现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现——尽管美洲的土著学者们反复强调是两者之间的互相发现。然而，自古以来，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，强悍的一方的嗓门儿总是大一些，话语的份量总是足一些，所从，这枚“发现”的金字招牌也就顺理成章地悬在“哥家大院” 门口了。

   接下来的问题是：򰞯򰝩򰇉为美洲带去了什么？又从美洲带回了什么？

   历史资料显示，在򰞯򰝩򰇉到达新大陆后的20年间里，天花病毒至少夺去了西򱆴򰓁群岛一半人口的性命，并迅速向整个美洲大陆扩散，除了被掠夺被奴役被杀戮之外，有数千万美洲人被天花夺去生命。

   最典型的要数򰌶򰭪򰞯（墨西哥）。

   1565年，一个负责调查美洲殖民地的򰭪򰈨򱅋皇家法官在其调查报告中写道：“在򰤫򰘩򰓽（赫纳多）·򰡭򰄤򰕵򱂫（科尔特斯）侯爵占领并统治该地区的7年时间里，当地人受到了残酷的镇压，无数人死于非命；抢劫，压榨，肆无忌惮的掠夺，种种耸人听闻的交易随处可见……由于统治者的暴政与苛税以及天花等各种疾病，当地人口正在急剧减少。”

   上述文字，讲述的是这样一件事：1519年򰤫򰘩򰓽·򰡭򰄤򰕵򱂫带领򰭪򰈨򱅋军队涌入򰌶򰭪򰞯城时，当时，򰄁򰼯򰕵򰡭（阿兹特克）王朝总人口是2200万。然而，到了16世纪末，在遭受了一系列可怕瘟疫与杀戮的致命打击之后，򰄁򰼯򰕵򰡭王朝人口只剩下不到200万。如此高的死亡率，即使是历史上著名的欧洲黑死病也不能与之相比，流行病学家把它称之为“印第安人大灭绝”。

   征服򰌶򰭪򰞯的򰭪򰈨򱅋殖民者򰤫򰘩򰓽·򰡭򰄤򰕵򱂫何许人也？

   򰤫򰘩򰓽·򰡭򰄤򰕵򱂫他于1485年出生于򰭪򰈨򱅋򰍞򰒷򰝤（麦德林）的一个贵族家庭。曾经在򰭪򰈨򱅋、也是欧洲最著名的大学之一——򱂍򰛧򰎤򰡣（萨拉曼卡）大学学习。1504年，19岁的򰤫򰘩򰓽· 򰡭򰄤򰕵򱂫随򰞯򰝩򰇉的򰭪򰈨򱅋舰队来到圣多明各，从而开始他征服美洲的生涯。1519年2月，他率领一支拥有11艘船只、不足1000名士兵的远征队向򱆇򰡣򰗞（尤卡坦）半岛进发。4月，在素有򰌶򰭪򰞯“东方门户”之美称的򱈘򰛧򰡭򰛻򱂫（韦拉克鲁斯）登陆。当򰄁򰼯򰕵򰡭人看到򰭪򰈨򱅋人之后，呈现出一个令人费解的场面。

   一份򰛧򰕒（拉丁）文的򰘩򰥬（纳华）语印第安文献是这样记载的：人们从水上看到򰭪򰈨򱅋人򰡭򰄤򰕵򱂫登陆后，一路地被淳朴的印第安人热情地招呼和招待，他们反反复复地问: “你们是从日出的东方来的吗?”

   “是的。”򰡭򰄤򰕵򱂫十分肯定地说——他的嘴角滑过一丝神秘的讪笑。而他小老婆、一个叫򰌱򰛶򰘩򰛶（玛丽娜莉）印第安女人，把她丈夫的话认真地翻译给了她的族人们。

򰌱򰛶򰘩򰛶当然知道，土著的򰌶򰭪򰞯򰄁򰼯򰕵򰡭人的历法以52年为一个循环周期，而1519年正式一个52年周期的末年，在这一年里，印第安民众坚定不移地相信会有了不起的大事发生。因为他们的神话告诉他们，他们的祖先——羽毛蛇神来自东方浩淼的汪洋的尽头, 今年，他们应该从遥远的东方回来了。

   򰌱򰛶򰘩򰛶是在此之前，򰡭򰄤򰕵򱂫在򰌶򰭪򰞯海湾找到的一个美貌的女奴，򰌱򰛶򰘩򰛶是她的印第安名字。她自称原是򰄁򰼯򰕵򰡭的酋长的女儿，被几次转卖后堕落成򰌱򱅋（玛雅）的女奴，因此，她会讲两种򰌶򰭪򰞯土著语言——򰌱򱅋语和򰘩򰥬语。而那位不识货的򰌱򱅋酋长为了巴结򰡭򰄤򰕵򱂫，将򰄁򰼯򰕵򰡭公主򰌱򰛶򰘩򰛶赐给了򰡭򰄤򰕵򱂫。于是，女翻译򰌱򰛶򰘩򰛶很快成了򰡭򰄤򰕵򱂫的情妇，后来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。在入侵򰌶򰭪򰞯的整个过程中，她始终站在򰭪򰈨򱅋人的一边，甚至为他们通风报信，出谋划策。在她接受天主教洗礼之后，便被򰭪򰈨򱅋人尊称为唐·玛丽娜，而那些天真淳朴的򰄁򰼯򰕵򰡭人则因为她是“天神” 򰡭򰄤򰕵򱂫的伴侣，也诚惶诚恐地尊称她为򰌱򰝤·򰯘（玛琳·辛）。

   当򰭪򰈨򱅋人一出现在򰌶򰭪򰞯湾时，򰌶򰭪򰞯王򰌶򰕵򰡷򱃝򰌱（莫特库索马）就不断地得到关于他们的消息。他被告知“海上出现一座从未见过的大山（帆船）”，白皮肤的人骑在一种“有屋顶那么高的鹿（战马）背上” 。򰌶򰕵򰡷򱃝立即派人去海边迎接“天神羽蛇”，还派人阻止其它部落的人前去迎接，并献上金银、宝石和羽毛镶嵌的其它贵重物品。然而，当使者们恭恭敬敬献上礼物，表示“还望天神笑纳” 之后，򰡭򰄤򰕵򱂫不屑一顾地说：“难道这就是你们表示欢迎的献礼吗？”

   于是他下令把使者统统绑了起来，然后下令开枪放炮，浓烟与巨响一下了吓唬住了使者，他们一多半被吓得晕死过去。此外，嘶鸣的烈马，吼叫的狼狗，也都是震慑򰄁򰼯򰕵򰡭人灵魂的法宝——因为他们从未见过。

   接着，򰭪򰈨򱅋人软禁了򰌶򰕵򰡷򱃝򰌱国王。他们打开宝库，从工艺品、首饰、徽章、兵器上抠下每一块金子，做成一个大金球。򰄁򰼯򰕵򰡭人终于发现，“天神”们只对黄金感兴趣，他们掠夺所有黄金制品，却把同样贵重的羽毛和雕象烧了。

   当他们抢累了，򰌱򰝤·򰯘登上屋顶平台召唤自己的同胞，让他们给辛苦“劳作”了一天的򰭪򰈨򱅋人做点美味的热腾腾的当地风味小吃。

   时光到了1520年5月，򰄁򰼯򰕵򰡭人一年一度的“青玉蜀黍节”来临了，这是他们庆祝部落战神򱈘򰪬򰜷򰆺򰪬򰕵򰛶（威齐洛波其特里）的节日。人们请示了򰭪򰈨򱅋人并被获准照例庆祝节日，然而，背信弃义的򰭪򰈨򱅋人正在筹划着一场大屠杀。򰄁򰼯򰕵򰡭人精心准备了这场仪式，他们希望򰭪򰈨򱅋人明白他们也是有自尊的。当򰄁򰼯򰕵򰡭人兴致勃勃地跳起蛇舞的时候，򰭪򰈨򱅋人的行动开始了：他们先是向场院中央的老人挑衅，扇他们耳光，再砍掉他们的双臂，又割掉他们的脑袋，然后把刀插在战神雕像的鼻子上；他们包围了神庙的出入口，不放过一个人。鲜血在地上流淌，人们绝望地叫喊……愤怒的򰄁򰼯򰕵򰡭人开始反击。但򰭪򰈨򱅋人把他们的国王򰌶򰕵򰡷򱃝򰌱戴上脚镣，押到皇宫阳台上，让他命令他的人民投降。于是，人们朝他投掷石块——国王被活活砸死了。此后，国王的弟弟登上王位，他带领򰄁򰼯򰕵򰡭人继续围攻򰭪򰈨򱅋人。一周后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，򰭪򰈨򱅋人弃城仓皇逃跑。

   这是򰭪򰈨򱅋历史上著名的“悲惨之夜”，据统计，򰭪򰈨򱅋人在战斗中共死亡了800多人。获胜的򰄁򰼯򰕵򰡭人俘虏了一些򰭪򰈨򱅋士兵，缴获了很多战利品。

   正当򰄁򰼯򰕵򰡭人庆祝胜利之时，灾难却悄悄降临。

   在򰭪򰈨򱅋战俘中，有几个是天花病毒的携带者。天花的源头可能在古򰄩򰧮（埃及），公元前1000年左右，天花被从事贸易的商人从򰄩򰧮带到򱆴򰓁，并传播到中国。到公元6世纪，天花由中国经朝鲜到达日本。早在公元2世纪，򰜷򰌱（罗马）帝国曾经有大规模的瘟疫流行，后人推测可能就是天花。到公元11至12世纪，伴随着十字军的东征，天花开始在欧亚大陆蔓延。同时，大量的亚洲移民和非洲朝圣者及商人跨越撒哈拉大沙漠，又把天花带到了非洲。天花在欧洲曾多次爆发，在天花肆虐之后存活下来的欧洲人，多少都具有一些免疫力。而印第安人则不然，他们对天花不具备任何抵抗能力，从而大批大批地倒下了。当时，欧洲人得天花的死亡率是10%，而美洲印第安人由于第一次遭遇天花，死亡率竟然高达90%。就这样，蔓延了60多天的天花，夺去了许多򰌶򰭪򰞯人的命，其中包括他们的新国王。然而，򰄁򰼯򰕵򰡭人悲惨的故事还在继续，还在向纵深发展。1521年，򰡭򰄤򰕵򱂫卷土从来，他没有遭到任何抵抗。򰭪򰈨򱅋人所见到的是遍地无人掩埋的尸体——天花病毒杀死了大量的򰄁򰼯򰕵򰡭人。当时在场的一位传教士曾这样描述：“在一些地方满门皆灭，死者太多，以至无法全部掩埋。”见到同伴大批倒下，而򰭪򰈨򱅋人却春风满面地活着，򰄁򰼯򰕵򰡭人因此惊慌失措地认为是򰭪򰈨򱅋人信仰的上帝比他们信仰的神更有神力，所以他们相信了这场灾难是上帝的安排。于是，活下来的印第安人从此顺从地接受了򰭪򰈨򱅋人的统治。

   另一个印第安部落——南美的印加部落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。数百名西班加人在攻打印加部落的过程中，把天花带到了南美，造成了南美印第安人大批死亡。

   天花在美洲继续流行了数十年，导致约2000万到3000万印第安人死亡，也导致了整个印第安文明的衰落。

   上述说法，已经流行了500年。

   一直以来，人们都认为中美洲古代爆发的一系列致命瘟疫都是由򰭪򰈨򱅋殖民者从欧洲大陆带来的天花病毒引起的，并摧毁了򰄁򰼯򰕵򰡭帝国与印加帝国。然而最新研究表明：򰭪򰈨򱅋人也许蒙受了不白之冤，造成这场灾难的真正元凶也许并不都来自欧洲……

   在400多年之后，򰌶򰭪򰞯流行病学家罗德弗·阿库򰛧򱃝（拉索）托重新调查瘟疫的真正原因。

   罗德弗·阿库򰛧򱃝托博士年轻时在美国哈佛大学学习流行病学和分子生物学。学成归国后，为了写一部关于򰌶򰭪򰞯的流行病史百科全书，他开始研究历史上爆发的各种瘟疫、尤其是򰭪򰈨򱅋殖民者来后中美洲地区爆发的一系列毁灭性的瘟疫。

   在查阅了大量历史资料后，他有了惊世骇俗的发现——人们过去关于美洲瘟疫的论断存在漏洞——许多关键史料都被研究人员忽略了。

   资料显示，古代򰄁򰼯򰕵򰡭人甚至在򰡭򰄤򰕵򱂫来之前就已经认识天花这种传染病了，只是他们把它叫做“zahuatl”。1520年和1532年爆发的两次zahuatl分别持续了一年时间，一共导致800万人死亡。

   但是，于1545年、1576年爆发的两次瘟疫却和以前发生的传染病完全不同，因此򰄁򰼯򰕵򰡭人给它起了另一个名字“cocolitzli”。阿库򰛧򱃝托发现，在当时的人眼里，它完全是另一种致命性更强的传染病。cocolitzli一旦爆发，其传染性极强，迅速从一个村庄蔓延到另一个村庄，并将所有的人杀死。

   医学常识告诉我们，如果这几次瘟疫都是由同一种病毒引发的话，那么在前几次瘟疫中幸存下来的人就应该具有免疫力，并且肯定不会再次被感染。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——那些天花的幸存者在后来的瘟疫中并没有任何免疫力。

   由此，阿库򰛧򱃝托判断，16世纪中期爆发的cocolitzli实际上并不是由天花病毒引起的，所以，它与򰭪򰈨򱅋人入侵也没有任何关系。

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传染病呢？

   有一个名叫򰐡򰄤򰚜򰒷򱂫（费尔南德斯）的人曾经写过一部医学手稿。򰐡򰄤򰚜򰒷򱂫是򰭪򰈨򱅋国王򰐡򰛶򰊇（菲利普）二世的私人医生，后被派到中美洲任殖民地首席医生。他博学多才，会说5种印第安语。他对1576年爆发的大瘟疫做了详细调查，并亲自解剖了数具受害者的尸体，获得了令人信服的第一手资料。

   在随后的400年里，这份珍贵的医学资料一直踪迹不明，直至1950年才重新出现在򰭪򰈨򱅋的一个图书馆里。后来，阿库򰛧򱃝托从堆积如山的史料中，找到了这部医学手稿。

   尽管򰐡򰄤򰚜򰒷򱂫的手稿是用古代򰛧򰕒文写的，但经过翻译后的意思还是很明白，򰐡򰄤򰚜򰒷򱂫认为1576年爆发的瘟疫和过去的有所不同。

  򰐡򰄤򰚜򰒷򱂫在书稿中描述： cocolitzli和过去爆发的任何一次瘟疫的症状都不相同，感染者持续高烧，并且传染性极强，死亡率高得惊人。具体症状是：最初，患者舌头干涩变黑，有严重干渴感；尿液呈海绿色、菜绿色、黑色，有时在排尿过程中尿液由绿色变为灰白色；眼球及整个身体颜色变黄。然后，患者神志不清，并伴随突发性痉挛。最后，患者耳孔、鼻孔开始流血，并伴随着胸痛、腹痛、寒颤以及痢疾。解剖尸体时发现：血管中血液呈绿色或白色，甚至干涸而没有血浆。被传染者多数是年轻人，老年人很少。

    这显然不是天花病症状，阿库򰛧򱃝托认为，它应该是某种地方性出血热病，而所有的出血热病毒都具有相同的特征：它们结构简单，仅由一颗被脂肪膜包裹的核糖核酸组成；它们必须寄生在一个宿主身上，比如老鼠或者蝙蝠，然后通过昆虫传播，比如跳蚤、蚊子等。

   如果cocolitzli的确是由某种出血热病毒引起的话，那么，真正的凶手就有可能来自当地。没有证据证明򰭪򰈨򱅋人将出血热病毒从欧洲大陆带来，因为出血热病毒很难在人与人之间直接传播。

   如果历史的真像就是这样，那么，人们就瘟疫一事对򰞯򰝩򰇉的指责不就成为千古之冤了吗？因为这种解释的根本观点是：印第安人灭绝于他们自身的疾病，而򰭪򰈨򱅋人的到来，只是起到了一只“引信”的作用。像这样的结论，是不容易为人接受的，更是不能告慰数以千万的冤魂的。况且，人们不能忘记在此之前所发生的悲剧——是船仓中溜出的几只老鼠身上的跳蚤，导致了13世纪欧洲鼠疫大流行。老鼠——这些与򰞯򰝩򰇉一道飘洋过海的鬼影，难道不会充当出血热的媒介吗？

   其实，在򰞯򰝩򰇉发现新大陆的经久不衰的欢呼声中，瘟疫与疾病的魔影，也深藏在欧洲人内心深处，成为某些难言之隐。

   1494年初冬，򰏯򰝚򰭪（法兰西）王国开始对򱅚򰒭򰛶（意大利）用兵，与򰭪򰈨򱅋王国争夺򰘩򰇉򰛱򱂫（那不勒斯）城，于是，一场持续了65年之久的򱅚򰒭򰛶战争爆发。让人哭笑不得的是，򰭪򰈨򱅋军队中有若干曾经跟随򰞯򰝩򰇉远航美洲的士兵，他们中有人在西򱆴򰓁群岛染上了一种怪病——梅毒，这些风流成性的冒险者们顺理成章地把这种病传染给了򰘩򰇉򰛱򱂫的女子。1495年2月，从򰏯򰝚򰭪军队攻陷򰘩򰇉򰛱򱂫城开始，򰘩򰇉򰛱򱂫的女子又把从򰭪򰈨򱅋人身上染上的梅毒，毫无顾忌地传给了精力充沛的法国军人。1495年秋，򰏯򰝚򰭪军队许多士兵染上梅毒。面对这种来自另一个半球的传染病，欧洲的医生们一筹莫展，无可奈何的法军也只能选择撤出򰘩򰇉򰛱򱂫城。此后三年内，梅毒病迅速传遍全欧洲，然后，又传向亚洲和北非。于是，梅毒成了折磨欧洲人、亚洲人和非洲人的恶魔，几百年间，夺去了数不清的生命, 其中不乏名人——򰇧򰓽򰑧（贝多芬），򰶩򰆺򰕵（舒伯特），򰶩򰎤（舒曼），򰆺򰒷򰜔򰄤（波德莱尔），򰌱򰛶·򰕫򰒷（玛丽·塔德）和򰄁򰆺򰛧򰦔（亚伯拉罕）·򰝤򰣛（林肯），򰐃򰜣򰇢（福楼拜），򰌶򰆺򱄨（莫泊桑），򰑢·򰟜（梵·高），򰘸򰿼（尼采），王尔德，򰢐򰝩·򰇉򰛶򱄅（凯伦·布里森），򰫼򱅚򱂫（乔伊斯），򰭪򰕵򰛱（希特勒）……这些历史上的天才或狂人，有一个共同特点——他们同遭受一种疾病的罪与罚——都是梅毒患者。

   最后，不能不说说򰞯򰝩򰇉之死。

   以前，医生们认为򰞯򰝩򰇉死于风湿性心脏病。到了20世纪，有人提出򰞯򰝩򰇉有可能死于梅毒——美国医师򰉳򰝩（帕伦）认为򰞯򰝩򰇉：“胸部以下全身水肿，像是心脏瓣膜受损所引起，四肢瘫痪，脑部受到影响，这些都是梅毒末期的症状。”

   医生们勾勒出򰞯򰝩򰇉的病史：住在򱅚򱂫򰉳򰘸򰄳򰛧（伊斯帕尼奥拉）时，因为发烧和精神错乱而病倒，而住在那里得梅毒的风险很高。几年后，他再度发烧时出现过许多梅毒第二期的症状，如眼睛发炎、风湿病以及类似痛风的状况；再后来他瘫痪了，而且最终死于心脏瓣膜受损——这都是梅毒末期的典型症状。所以医学专家们推测򰞯򰝩򰇉是欧洲第一位死于梅毒的名人。

   򰞯򰝩򰇉为新大陆带去了欧洲文化，同时也带去天花、破伤风、伤寒、白喉、流感、肺炎、百日咳、痢疾和麻疹。欧洲人征服新大陆，这一种又一种让印第安人防不胜防的疾病，终于造成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种族灭绝，据说，有一亿人因为各种疾病和屠杀而死，占美洲总人口的90%以上。

   򰞯򰝩򰇉回到򰭪򰈨򱅋时，船上装满黄金、奴隶、雪茄和充满异国情调的食物与工艺品，还有看不见的偷渡者——梅毒。欧洲人也不会想到，此后，死于梅毒的欧洲人可能达到100万——这是美洲的报复？还是上帝的惩罚？

   如果把这些历史的老账全记在򰞯򰝩򰇉名下，在他“伟大发现者” 的奖杯中装满“病魔传播者”的毒汁，欧洲人是否会答应？美洲人又将会怎样去看？򰞯򰝩򰇉的崇拜者可能会说这是个天大的冤枉，而那些不明不白地失去生命的美洲人和欧洲人的冤情，是应该向他们的上帝倾诉？还是到撒旦那里去评理？对此恐怕无人知晓。